第五十七章 万夫莫开
h1第五十七章万夫莫开/h1
地藏也在抬头眺望夜幕中那轮慢慢东移的新月，充满杀意的神色中泛起笑意，吐蕃兵卒掉落的火把照亮了这条布满尸骸和血水的峡谷，也映照出这群亡命之徒不屈的英勇。/p
一层厚厚的乌云快速的遮挡住月宫，整个峡谷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乌云越压越低像是天幕突然坍塌下来，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p
啊！/p
随着一声惨叫从地藏身后传来，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箭矢如同暴雨般落下，地藏这才意识到，那遮蔽月辉的乌云竟然是蕃军在峡谷外暴射的箭雨，跟随在他身边的人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p
“箭袭”/p
地藏大喊一声，剩下的人齐心合力抬起蕃兵丢弃的巨盾举过头顶，众人藏在下面，耳边呼啸的箭矢从未停歇过，想必是蕃军见强攻伤亡太重，便暴雨梨花般向峡谷内源源不断射出箭雨。/p
头顶上全是箭矢击中盾牌的声音，来不及躲进来的人瞬间身上被插满箭矢，过了很久箭袭才停止，等地藏等人站起身时，发现身边剩下的已不足十人。/p
顾洛雪在山顶看的真切，亦如秦无衣所言，隘口外面的蕃军正在快速清理堵住入口的落石，新一轮的攻势很快就会发起，剩下的十几人已无法再抵御。/p
秦无衣如此坚信地藏他们能坚守到拂晓，但顾洛雪却想不出地藏还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蕃军，忽然看见地藏竟带着剩下的人站到了隘口，前行的道路同样也被落石所阻，而落石的另一边蕃军正不遗余力清理通道。/p
后面的枕戈待旦的兵卒已经做好准备，等到通道被清理出来立即展开攻击，地藏从一旁兵卒尸体上撕下衣布，紧紧包扎胸口的伤口，其他人和他一样，全神贯注握紧手中兵器，蕃军近在咫尺，甚至能能落石的缝隙中看见对面搬运石块的兵士。/p
顾洛雪来回扫视落石两边的人马，突然一怔明白地藏打算做什么，不由心头一紧，而身旁的秦无衣好像早就猜到，脸上那抹悲凉之色愈发浓厚。/p
但最后一块落石被搬开，最前面的兵卒抬头就看见面前十几个满身是血的凶煞，嘴里发着野兽般的低吼，一声进攻的号角从吐蕃军阵中传来，明明是命令蕃军攻袭的号令，却看见地藏大喊一声，挥舞着双斧带领众人义无反顾冲出隘口，一边凶悍的咆哮一边杀向措手不及的蕃军。/p
准备进攻的吐蕃兵卒万万没想到隘口内的人竟会放弃有利地势，向他们发起反攻，一时间突如其来的突袭让蕃兵阵型大乱，完全没有防备的蕃边不知所措，片刻间，从隘口冲杀而出的地藏等人犹如一把利剑，只进不退瞬间便冲散蕃边前军的阵线。/p
地藏和其他人完全不惧生死，冲入敌阵奋不顾身砍杀，那些倒地受伤的兵卒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紧随其后的人乱刀砍杀。/p
顾洛雪居高临下惊讶的看着这场违背兵法的反攻，地藏他们虽只有十几人却在猝不及防的蕃军中势如破竹，犹如无人之境所向披靡，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势不可挡，远远看过去，蕃军就如同被收割的麦苗，大片大片的倒下，在地藏他们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血泊之中躺着的全是蕃兵的尸骸。/p
几百名装备精良的蕃兵被地藏的十几人击杀的溃不成军，半柱香的功夫竟被地藏他们屠戮殆尽，可蕃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边军，虽然被地藏他们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大军阵型并没有乱。/p
最重要的是地藏等人离开了隘口，也失去了地势的屏障，这无疑是蕃军最想看见的结果，能与大唐分庭抗争多年的吐蕃边军并非乌合之，等到地藏他们击杀前军稍微喘息的时候，很快便重新站好战阵，准备开始最后的围剿。/p
吐蕃铁骑前面几次轮番攻击受阻于峡谷通道，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就算再加上被地藏他们冲出隘口出其不备所剿灭的兵卒，但伤亡的这些兵力比起现在还按兵不动的万余铁甲精锐来说根本不值一提。/p
蕃军中令旗挥舞，骁勇善战的蕃边再次冲袭上来，地藏和猴六还能以一当十，但在这些常年征战的兵甲面前，地藏带领的那些人显然不是蕃兵的对手，他们正面迎敌，手中的兵器甚至都无法刺透蕃兵的铠甲，很快就被蕃兵合围，不是被剿杀就是被乱刀砍死，到最后一人惨烈的倒下，千军万马前只剩下相互背对而站的地藏和猴六。/p
鲜血模糊了猴六的视线，瞠目结舌都是一片殷红，抹去眼角的血，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感觉背后的地藏完全靠在自己身上，回头看了一眼，地藏因为箭伤导致失血过多，魁梧的身形如今已虚弱到极致，浑身上下遍体鳞伤，腿上拿到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颤抖着支撑他站立。/p
猴六的眼里没有焦急和安慰，即便身前是虎视眈眈的千军万马，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是时候了……”/p
地藏回头与之对视，目光里依旧是不屈的强悍，好似他们的神色中早已摒弃了恐惧和害怕，在任何时候都见不到他们畏惧的样子，地藏咧开嘴，豪气干云：“我随后就来！”/p
地藏离开了猴六，后背就对着无数蕃军手中森寒的刀枪，他不担心，因为身后还有猴六在，这种能托负生死的信任又一次让顾洛雪想起了秦无衣，却不知到底要经历过多少艰险才会如此放心的将自己后背托付给另一个人。/p
猴六面对剑拔弩张的蕃军，再次仰头眺望天际，月辉已经开始慢慢黯淡，那意味着拂晓将至，等猴六重新低下头，被鲜血浸染的双眼充满不屈的斗志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p
势单力薄的猴六在蕃兵眼中已不足为惧，最前面一队蕃兵举刀冲杀上来，猴六挥剑迎敌，他的剑招落在顾洛雪眼里，有着和秦无衣招式一样的简练无华，和在望天涯击杀守军一样，剑招之快犹如电闪令顾洛雪震惊不已，但却又和自己熟知的剑法不同，没有防御和架挡，招招只攻不守，凌厉而迅猛的剑招让攻势变成最好的防御，最让顾洛雪惊讶的是，猴六双手各持一剑，双剑摧枯拉朽毫无破绽，顾洛雪见过很多用剑名家，但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双剑驾驭的如此精湛。/p
冲上来的一队人只剩下跪在猴六面前的那名兵卒，倒在地上的尸体都是被他一剑毙命，动作干净利索，仿佛这样的杀戮对于猴六早已习以为常。/p
猴六的手按住那名蕃军的头，剑锋就抵在他脖子上，目光冷冷盯着对面那些面面相觑的兵卒，然后剑锋慢慢割开咽喉，对面的兵卒在蠕动喉结，谁没也想到面前这个瘦弱的人竟如此凶残。/p
短暂的僵持随着一名蕃兵爆发的吼声结束，猴六再厉害在他们眼里终究只是一个人，两把剑，蕃军不相信猴六还能抵御住千军万马的围攻，猴六始终不后退也不迈步，誓死坚守在原地，手中长剑挥舞的愈发快速，瘦小的身形却异常灵活敏捷，在蕃军中闪转腾挪，每一剑都是致命的杀招，但凡近身的蕃兵纷纷毙命倒地。/p
当！/p
猴六手中的剑被蕃兵砍成两截，猴六的剑是在瑞西堡捡的，毕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轮番杀戮蕃军让剑身早已残缺，剑虽断可猴六还是将剩下的断剑刺入那名蕃兵颈脖，身形不停顺势又从腰间拔出一把，随着围攻的蕃兵越来越多，顾洛雪惊诧的发现猴六手中的剑也在随之变多。/p
起初还是两把，渐渐三把、四把……/p
直至那些被猴六插在腰间的剑全都飞旋在空中，但每一把又都被猴六游刃有余驾驭，加上刚才断的那把，不多不少刚好九把，剑剑围在猴六身体四周飞旋，犹如一人驾驭剑阵，攻守兼备而且剑招变化无穷威力惊人。/p
剑光交织犹如天罗地密不透风，漫天剑气将猴六笼罩在其中，猴六手持双剑已是所向披靡，如今一人驭八剑更是势不可挡，面前蕃兵纷纷中剑丧命，山顶上的顾洛雪看的目瞪口呆，从未见过有人能同时驾驭这么多剑，渐渐看清猴六招式，他出手的动作太快，以一己之力娴熟操控八剑。/p
剑客奉命断后，面对数百人贼子，剑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九剑之力大杀四方，剑客脚下血流成河，围攻的贼子见其这等威烈，无不肝胆俱裂无人再敢逼前半步……/p
顾洛雪突然回想起那日在瑞西堡，猴六给自己孩子讲述的那个故事，再次看向猴六时她的嘴长的更大。/p
秦无衣的视线却始终注视着退到隘口的地藏，身上的伤势让他连走路都变的吃力，从地上拾起一把弯弓，抬头看了一眼东斜的新月，如同墨染的夜幕好似有些变淡，地藏深吸一口气，目光变的愈发坚毅，点燃箭头拉开弯弓。/p
吐蕃军阵中的将军也注意到地藏的动作，顺着地藏箭头瞄准的方向望去，顿时脸色大变好像猜到地藏要做什么，下令阵中弓箭手放箭，密集的箭雨袭来，猴六四周飞舞的剑刹那间全都掉落在地，不由自主抖动几下，坚持到现在没有退让的身体踉跄向后退了数步。/p
一直全神贯注杀敌，没有提防蕃军的暗箭，若在平时猴六还能闪避，但因为一人狙杀数百名吐蕃兵卒，浑身早已伤痕累累，根本没有气力再去抵御暗箭，一口鲜血从猴六嘴中喷出，低头看见胸前被十多支穿透，冲到面前的蕃军趁机一刀砍断猴六左臂，猴六威烈不曾发出丝毫声响，从胸口拔出一箭，反手就刺入蕃兵头颅。/p
地藏后背也身中数箭，魁梧的身体竟依旧屹立不倒，手中的弯弓慢慢上移，即便再轻微的力道都让地藏身上的伤口血如泉涌，等地藏射出箭矢，箭头的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火光，直直射向隘口的上方。/p
轰！/p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峡谷再次地动山摇，比之前更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巨大而沉重的山石被炸裂，从天而降完全堵住了隘口。/p
顾洛雪此刻终于明白地藏如何坚守到拂晓，他断了吐蕃铁骑前行了路也断了自己的退路，这就是他和猴六向秦无衣兑现承诺的方式，这样的忠勇让顾洛雪为之动容。/p
宁可牺牲性命也要捍卫誓言的人，难怪秦无衣会如此信任他们。/p
地藏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终于无法再支撑，高大的身躯半跪在地上，佝偻的后背上插满箭矢，像一只垂死的刺猬，断臂的猴六跌跌撞撞走到地藏身边。/p
地藏抬头看他，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你，你不是铁匠。”/p
“你也，也不是屠夫。”猴六跟着笑，在瑞西堡这五年，他第一次对其他人笑。/p
“臧行之。”地藏大口喘息，吃力的对猴六说，“我，我的名字。”/p
猴六一怔，正本该是件很寻常的事，但对于猴六却有着非凡的意义，和那些瑞西堡中隐姓埋名的人不同，他们是刻意想要遗忘自己的名字，而对于地藏来说，这个名字是他至死都会去捍卫的秘密，甚至连他妻儿都不知道。/p
在其他人眼中包括妻儿都以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屠夫，但他真正的名字和身份只会效忠一个人，而这个人如今正握着骨笛。/p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猴六没想到看似凶悍的地藏竟然会有这样文秀的名字，淡笑一声说道，“我叫苏十安。”/p
对于其他人，这或许并不会有任何触动，但对于他们，说出自己的名字是给予对方最大的信任和认同。/p
蕃军见二人重伤，重新摆开阵势准备一举剿灭，兵卒都在等待统帅下令，而军阵中的将军视线注视在二人身后被落石堵死的隘口，再看死守到现在的二人，脸上表情从惊愕渐渐变成愤恨。/p
挥手下令让前军停止攻击，所有铁骑全都弯弓搭箭，将军不想再为这二人损兵折将，同时也为他们力战不退堵住隘口而泄愤。/p
臧行之和苏十安听到万把箭弦被拉开的声音，望向对面剑拔弩张的蕃军，依旧面无惧色，脸上的坚毅和忠诚显得格外悲壮。/p
“起来。”苏十安向臧行之伸出手，“他的人从来没有跪着死的。”/p
臧行之握住苏十安的手，用尽最后气力站起身，苏十安牵来一片战马，用剩下的一只手将臧行之扶上马，自己也骑上一匹，拾起一根蕃军的旗杆，撕掉上面旗帜，从怀中掏出一面旌旗悬挂在上面。/p
身旁的臧行之也从拿出用锦布，打开后里面是两个牌位，用衣袖擦拭感觉上面的血迹，贴身放在胸前，然后释怀一笑：“我来了，我来了……”/p
顾洛雪捂住嘴，她知道下面的两人准备做什么，即便是生命最后一刻，在拂晓还未来临之前，他们依旧会义无反顾向敌军发起冲锋，顾洛雪想起秦无衣身上的那些伤痕，没有一处是在后背，他们也和秦无衣一样，宁可死在正面迎敌的冲锋中也不会屈辱的将后背留给敌人。/p
两人在马上相视一笑，臧行之豪气干云：“今生相识恨晚，来世行之定与你义结金兰。”/p
苏十安：“好！”/p
两人驾马向蕃兵军阵冲锋，就连蕃兵统帅见状也为之震惊，将军也被二人英勇气概所摄，抬起准备下了令的手微微抖动一下。/p
就在两人冲出扁都口的一瞬，漆黑的天际泛起一丝鱼白，顾洛雪望着破晓的第一缕晨曦，终于没有忍住眼泪夺眶而出。/p
拂晓！/p
他们终于在生命最后一刻兑现了自己的誓言。/p
晨曦的光辉照射进扁都口，势不可挡吞噬着黑暗，照亮了苏十安和臧行之的身后，那绚丽而柔和的光芒犹如千军万马，伴随这二人冲向敌军。/p
秦无衣终于吹响了骨笛，豪壮悲怆的笛音宛若为他们奏响的战歌，苏十安和臧行之听到笛声，转头向山梁望去，看见秦无衣那刻，二人露出幸不辱命的微笑，然后转头冲着敌阵发出气吞寰宇的咆哮，他们的声音和笛音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峡谷何等的悲壮。/p
断臂的苏十安举起手中旗杆，展开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晨曦笼罩他们的瞬间，一声鹰啼传来，那只如影随形跟随顾洛雪和秦无衣的鹘鹰展开双翅从峡谷上空掠过，伴飞着视死如归发出冲锋的二人。/p
当鹘鹰划过天际，顾洛雪看见了苏十安高举的旌旗，苏十安的鲜血在纯白的旗帜上留下殷红的斑驳，旗上是一只孤傲而强悍的金鹰，令万物惧寒的鹰眸有着和臧行之和苏十安一样的无畏。/p
蕃军将军手重重挥下的那刻，骨笛的笛音也戛然而止，秦无衣调转了马头向峡谷外飞奔而去，顾洛雪在他脸上看到无以复加的哀伤，到现在终于知道，那只鹘鹰一直跟随的是秦无衣，而那面在峡谷下迎风招展的鹰旗便是秦无衣所有的过去，但顾洛雪没打算再去询问他，因为顾洛雪不敢想象秦无衣到底还承受过多少像现在这样的悲凉。/p
马不停蹄疾驰三十里就见到率领边军的冠天都，还有从瑞西堡逃出来的数千人，在唐军庇护下终于幸免于难。/p
冠天都见到顾洛雪长松一口气，从逃出来的人口中得知顾洛雪带人前往扁都口拒敌，冠天都心中大惊，连大唐边军都不敢轻易与吐蕃铁骑交战，顾洛雪带着几十人无疑是以卵击石，冠天都正准备率军驰援，可没想到顾洛雪竟然安然无恙回来，更让冠天都吃惊的是，顾洛雪身后竟无吐蕃追兵。/p
从瑞西堡逃出来的人认出顾洛雪，纷纷停下脚步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但看到只有顾洛雪和秦无衣，所有人表情沉重的埋下头，人群中有人跪在地上，接着陆续所有人纷纷跪地，俯首向西跪拜。/p
亦如顾洛雪临战前那番话，拒敌的那五十多人，即便尸骨无存，即便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他们最终获得了尊重和缅怀。/p
一名女人带着孩子冲了出来，顾洛雪认出是苏十安的妻儿，女人拉住顾洛雪的手，还在向她身后张望，战战兢兢问道：“他，他呢？”/p
顾洛雪从身上拿出苏十安转交的锦帕交给女人：“青山埋忠骨，他至死都没让你失望，这是临行前他让我代为转交的东西。”/p
女人一怔，颤巍巍的手代开锦帕，里面是苏十安送她的那枚玉簪，被她扔在地上摔碎，看见断簪女人骤然泪如雨下。/p
孩子拉着女人衣角，天真无邪说：“娘，我以后听话便是，再不理烂赌鬼了，您别再哭了。”/p
“他不是烂赌鬼，他是你爹!”秦无衣从马上下来，双手捧着毡毯递到孩童面前，“你爹顶天立地，是我见过最忠勇之人，这是你爹留给你的。”/p
孩童有些茫然，眨着眼睛注视着娘。/p
女人讲孩童搂在怀里，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是的，那人是你爹。”/p
孩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在秦无衣的注视下打开毡毯，里面有半包酥饼，那是孩童最喜欢吃的东西，酥饼上还沾染着少许泥土，想来是苏十安从地上一块块拾起。/p
酥饼的旁边是一个长长的木匣，孩童力小打不开，顾洛雪上前帮忙，打开木匣的那刻，顾洛雪震惊的看着里面的东西。/p
匣内是九把宝剑依次呈列，每把剑都寒光逼人，一看便知是出自神匠之手，经过千锤百炼的旷世神兵，九剑刃如秋霜，气势森严，但剑柄纹饰和剑锋宽窄又各不相同，每把剑剑身都有铭文：/p
北执、南川、西吟、东鸾、龙伯、凤溪、虎渊、龟离、苍鸣。/p
这九把剑都有各自的剑名，顾洛雪想起苏十安在扁都口驾驭九剑杀敌的情景，再看面前这剑匣，顿时明白这是苏十安的兵器。/p
“你爹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不是编造的，是真的，我可以为他作证。”秦无衣转身上马，离开前回头对孩童说道，“你爹就是那名剑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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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也在抬头眺望夜幕中那轮慢慢东移的新月，充满杀意的神色中泛起笑意，吐蕃兵卒掉落的火把照亮了这条布满尸骸和血水的峡谷，也映照出这群亡命之徒不屈的英勇。/p
一层厚厚的乌云快速的遮挡住月宫，整个峡谷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乌云越压越低像是天幕突然坍塌下来，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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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惨叫从地藏身后传来，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箭矢如同暴雨般落下，地藏这才意识到，那遮蔽月辉的乌云竟然是蕃军在峡谷外暴射的箭雨，跟随在他身边的人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p
“箭袭”/p
地藏大喊一声，剩下的人齐心合力抬起蕃兵丢弃的巨盾举过头顶，众人藏在下面，耳边呼啸的箭矢从未停歇过，想必是蕃军见强攻伤亡太重，便暴雨梨花般向峡谷内源源不断射出箭雨。/p
头顶上全是箭矢击中盾牌的声音，来不及躲进来的人瞬间身上被插满箭矢，过了很久箭袭才停止，等地藏等人站起身时，发现身边剩下的已不足十人。/p
顾洛雪在山顶看的真切，亦如秦无衣所言，隘口外面的蕃军正在快速清理堵住入口的落石，新一轮的攻势很快就会发起，剩下的十几人已无法再抵御。/p
秦无衣如此坚信地藏他们能坚守到拂晓，但顾洛雪却想不出地藏还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蕃军，忽然看见地藏竟带着剩下的人站到了隘口，前行的道路同样也被落石所阻，而落石的另一边蕃军正不遗余力清理通道。/p
后面的枕戈待旦的兵卒已经做好准备，等到通道被清理出来立即展开攻击，地藏从一旁兵卒尸体上撕下衣布，紧紧包扎胸口的伤口，其他人和他一样，全神贯注握紧手中兵器，蕃军近在咫尺，甚至能能落石的缝隙中看见对面搬运石块的兵士。/p
顾洛雪来回扫视落石两边的人马，突然一怔明白地藏打算做什么，不由心头一紧，而身旁的秦无衣好像早就猜到，脸上那抹悲凉之色愈发浓厚。/p
但最后一块落石被搬开，最前面的兵卒抬头就看见面前十几个满身是血的凶煞，嘴里发着野兽般的低吼，一声进攻的号角从吐蕃军阵中传来，明明是命令蕃军攻袭的号令，却看见地藏大喊一声，挥舞着双斧带领众人义无反顾冲出隘口，一边凶悍的咆哮一边杀向措手不及的蕃军。/p
准备进攻的吐蕃兵卒万万没想到隘口内的人竟会放弃有利地势，向他们发起反攻，一时间突如其来的突袭让蕃兵阵型大乱，完全没有防备的蕃边不知所措，片刻间，从隘口冲杀而出的地藏等人犹如一把利剑，只进不退瞬间便冲散蕃边前军的阵线。/p
地藏和其他人完全不惧生死，冲入敌阵奋不顾身砍杀，那些倒地受伤的兵卒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紧随其后的人乱刀砍杀。/p
顾洛雪居高临下惊讶的看着这场违背兵法的反攻，地藏他们虽只有十几人却在猝不及防的蕃军中势如破竹，犹如无人之境所向披靡，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势不可挡，远远看过去，蕃军就如同被收割的麦苗，大片大片的倒下，在地藏他们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血泊之中躺着的全是蕃兵的尸骸。/p
几百名装备精良的蕃兵被地藏的十几人击杀的溃不成军，半柱香的功夫竟被地藏他们屠戮殆尽，可蕃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边军，虽然被地藏他们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大军阵型并没有乱。/p
最重要的是地藏等人离开了隘口，也失去了地势的屏障，这无疑是蕃军最想看见的结果，能与大唐分庭抗争多年的吐蕃边军并非乌合之，等到地藏他们击杀前军稍微喘息的时候，很快便重新站好战阵，准备开始最后的围剿。/p
吐蕃铁骑前面几次轮番攻击受阻于峡谷通道，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就算再加上被地藏他们冲出隘口出其不备所剿灭的兵卒，但伤亡的这些兵力比起现在还按兵不动的万余铁甲精锐来说根本不值一提。/p
蕃军中令旗挥舞，骁勇善战的蕃边再次冲袭上来，地藏和猴六还能以一当十，但在这些常年征战的兵甲面前，地藏带领的那些人显然不是蕃兵的对手，他们正面迎敌，手中的兵器甚至都无法刺透蕃兵的铠甲，很快就被蕃兵合围，不是被剿杀就是被乱刀砍死，到最后一人惨烈的倒下，千军万马前只剩下相互背对而站的地藏和猴六。/p
鲜血模糊了猴六的视线，瞠目结舌都是一片殷红，抹去眼角的血，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感觉背后的地藏完全靠在自己身上，回头看了一眼，地藏因为箭伤导致失血过多，魁梧的身形如今已虚弱到极致，浑身上下遍体鳞伤，腿上拿到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颤抖着支撑他站立。/p
猴六的眼里没有焦急和安慰，即便身前是虎视眈眈的千军万马，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是时候了……”/p
地藏回头与之对视，目光里依旧是不屈的强悍，好似他们的神色中早已摒弃了恐惧和害怕，在任何时候都见不到他们畏惧的样子，地藏咧开嘴，豪气干云：“我随后就来！”/p
地藏离开了猴六，后背就对着无数蕃军手中森寒的刀枪，他不担心，因为身后还有猴六在，这种能托负生死的信任又一次让顾洛雪想起了秦无衣，却不知到底要经历过多少艰险才会如此放心的将自己后背托付给另一个人。/p
猴六面对剑拔弩张的蕃军，再次仰头眺望天际，月辉已经开始慢慢黯淡，那意味着拂晓将至，等猴六重新低下头，被鲜血浸染的双眼充满不屈的斗志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p
势单力薄的猴六在蕃兵眼中已不足为惧，最前面一队蕃兵举刀冲杀上来，猴六挥剑迎敌，他的剑招落在顾洛雪眼里，有着和秦无衣招式一样的简练无华，和在望天涯击杀守军一样，剑招之快犹如电闪令顾洛雪震惊不已，但却又和自己熟知的剑法不同，没有防御和架挡，招招只攻不守，凌厉而迅猛的剑招让攻势变成最好的防御，最让顾洛雪惊讶的是，猴六双手各持一剑，双剑摧枯拉朽毫无破绽，顾洛雪见过很多用剑名家，但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双剑驾驭的如此精湛。/p
冲上来的一队人只剩下跪在猴六面前的那名兵卒，倒在地上的尸体都是被他一剑毙命，动作干净利索，仿佛这样的杀戮对于猴六早已习以为常。/p
猴六的手按住那名蕃军的头，剑锋就抵在他脖子上，目光冷冷盯着对面那些面面相觑的兵卒，然后剑锋慢慢割开咽喉，对面的兵卒在蠕动喉结，谁没也想到面前这个瘦弱的人竟如此凶残。/p
短暂的僵持随着一名蕃兵爆发的吼声结束，猴六再厉害在他们眼里终究只是一个人，两把剑，蕃军不相信猴六还能抵御住千军万马的围攻，猴六始终不后退也不迈步，誓死坚守在原地，手中长剑挥舞的愈发快速，瘦小的身形却异常灵活敏捷，在蕃军中闪转腾挪，每一剑都是致命的杀招，但凡近身的蕃兵纷纷毙命倒地。/p
当！/p
猴六手中的剑被蕃兵砍成两截，猴六的剑是在瑞西堡捡的，毕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轮番杀戮蕃军让剑身早已残缺，剑虽断可猴六还是将剩下的断剑刺入那名蕃兵颈脖，身形不停顺势又从腰间拔出一把，随着围攻的蕃兵越来越多，顾洛雪惊诧的发现猴六手中的剑也在随之变多。/p
起初还是两把，渐渐三把、四把……/p
直至那些被猴六插在腰间的剑全都飞旋在空中，但每一把又都被猴六游刃有余驾驭，加上刚才断的那把，不多不少刚好九把，剑剑围在猴六身体四周飞旋，犹如一人驾驭剑阵，攻守兼备而且剑招变化无穷威力惊人。/p
剑光交织犹如天罗地密不透风，漫天剑气将猴六笼罩在其中，猴六手持双剑已是所向披靡，如今一人驭八剑更是势不可挡，面前蕃兵纷纷中剑丧命，山顶上的顾洛雪看的目瞪口呆，从未见过有人能同时驾驭这么多剑，渐渐看清猴六招式，他出手的动作太快，以一己之力娴熟操控八剑。/p
剑客奉命断后，面对数百人贼子，剑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九剑之力大杀四方，剑客脚下血流成河，围攻的贼子见其这等威烈，无不肝胆俱裂无人再敢逼前半步……/p
顾洛雪突然回想起那日在瑞西堡，猴六给自己孩子讲述的那个故事，再次看向猴六时她的嘴长的更大。/p
秦无衣的视线却始终注视着退到隘口的地藏，身上的伤势让他连走路都变的吃力，从地上拾起一把弯弓，抬头看了一眼东斜的新月，如同墨染的夜幕好似有些变淡，地藏深吸一口气，目光变的愈发坚毅，点燃箭头拉开弯弓。/p
吐蕃军阵中的将军也注意到地藏的动作，顺着地藏箭头瞄准的方向望去，顿时脸色大变好像猜到地藏要做什么，下令阵中弓箭手放箭，密集的箭雨袭来，猴六四周飞舞的剑刹那间全都掉落在地，不由自主抖动几下，坚持到现在没有退让的身体踉跄向后退了数步。/p
一直全神贯注杀敌，没有提防蕃军的暗箭，若在平时猴六还能闪避，但因为一人狙杀数百名吐蕃兵卒，浑身早已伤痕累累，根本没有气力再去抵御暗箭，一口鲜血从猴六嘴中喷出，低头看见胸前被十多支穿透，冲到面前的蕃军趁机一刀砍断猴六左臂，猴六威烈不曾发出丝毫声响，从胸口拔出一箭，反手就刺入蕃兵头颅。/p
地藏后背也身中数箭，魁梧的身体竟依旧屹立不倒，手中的弯弓慢慢上移，即便再轻微的力道都让地藏身上的伤口血如泉涌，等地藏射出箭矢，箭头的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火光，直直射向隘口的上方。/p
轰！/p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峡谷再次地动山摇，比之前更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巨大而沉重的山石被炸裂，从天而降完全堵住了隘口。/p
顾洛雪此刻终于明白地藏如何坚守到拂晓，他断了吐蕃铁骑前行了路也断了自己的退路，这就是他和猴六向秦无衣兑现承诺的方式，这样的忠勇让顾洛雪为之动容。/p
宁可牺牲性命也要捍卫誓言的人，难怪秦无衣会如此信任他们。/p
地藏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终于无法再支撑，高大的身躯半跪在地上，佝偻的后背上插满箭矢，像一只垂死的刺猬，断臂的猴六跌跌撞撞走到地藏身边。/p
地藏抬头看他，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你，你不是铁匠。”/p
“你也，也不是屠夫。”猴六跟着笑，在瑞西堡这五年，他第一次对其他人笑。/p
“臧行之。”地藏大口喘息，吃力的对猴六说，“我，我的名字。”/p
猴六一怔，正本该是件很寻常的事，但对于猴六却有着非凡的意义，和那些瑞西堡中隐姓埋名的人不同，他们是刻意想要遗忘自己的名字，而对于地藏来说，这个名字是他至死都会去捍卫的秘密，甚至连他妻儿都不知道。/p
在其他人眼中包括妻儿都以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屠夫，但他真正的名字和身份只会效忠一个人，而这个人如今正握着骨笛。/p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猴六没想到看似凶悍的地藏竟然会有这样文秀的名字，淡笑一声说道，“我叫苏十安。”/p
对于其他人，这或许并不会有任何触动，但对于他们，说出自己的名字是给予对方最大的信任和认同。/p
蕃军见二人重伤，重新摆开阵势准备一举剿灭，兵卒都在等待统帅下令，而军阵中的将军视线注视在二人身后被落石堵死的隘口，再看死守到现在的二人，脸上表情从惊愕渐渐变成愤恨。/p
挥手下令让前军停止攻击，所有铁骑全都弯弓搭箭，将军不想再为这二人损兵折将，同时也为他们力战不退堵住隘口而泄愤。/p
臧行之和苏十安听到万把箭弦被拉开的声音，望向对面剑拔弩张的蕃军，依旧面无惧色，脸上的坚毅和忠诚显得格外悲壮。/p
“起来。”苏十安向臧行之伸出手，“他的人从来没有跪着死的。”/p
臧行之握住苏十安的手，用尽最后气力站起身，苏十安牵来一片战马，用剩下的一只手将臧行之扶上马，自己也骑上一匹，拾起一根蕃军的旗杆，撕掉上面旗帜，从怀中掏出一面旌旗悬挂在上面。/p
身旁的臧行之也从拿出用锦布，打开后里面是两个牌位，用衣袖擦拭感觉上面的血迹，贴身放在胸前，然后释怀一笑：“我来了，我来了……”/p
顾洛雪捂住嘴，她知道下面的两人准备做什么，即便是生命最后一刻，在拂晓还未来临之前，他们依旧会义无反顾向敌军发起冲锋，顾洛雪想起秦无衣身上的那些伤痕，没有一处是在后背，他们也和秦无衣一样，宁可死在正面迎敌的冲锋中也不会屈辱的将后背留给敌人。/p
两人在马上相视一笑，臧行之豪气干云：“今生相识恨晚，来世行之定与你义结金兰。”/p
苏十安：“好！”/p
两人驾马向蕃兵军阵冲锋，就连蕃兵统帅见状也为之震惊，将军也被二人英勇气概所摄，抬起准备下了令的手微微抖动一下。/p
就在两人冲出扁都口的一瞬，漆黑的天际泛起一丝鱼白，顾洛雪望着破晓的第一缕晨曦，终于没有忍住眼泪夺眶而出。/p
拂晓！/p
他们终于在生命最后一刻兑现了自己的誓言。/p
晨曦的光辉照射进扁都口，势不可挡吞噬着黑暗，照亮了苏十安和臧行之的身后，那绚丽而柔和的光芒犹如千军万马，伴随这二人冲向敌军。/p
秦无衣终于吹响了骨笛，豪壮悲怆的笛音宛若为他们奏响的战歌，苏十安和臧行之听到笛声，转头向山梁望去，看见秦无衣那刻，二人露出幸不辱命的微笑，然后转头冲着敌阵发出气吞寰宇的咆哮，他们的声音和笛音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峡谷何等的悲壮。/p
断臂的苏十安举起手中旗杆，展开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晨曦笼罩他们的瞬间，一声鹰啼传来，那只如影随形跟随顾洛雪和秦无衣的鹘鹰展开双翅从峡谷上空掠过，伴飞着视死如归发出冲锋的二人。/p
当鹘鹰划过天际，顾洛雪看见了苏十安高举的旌旗，苏十安的鲜血在纯白的旗帜上留下殷红的斑驳，旗上是一只孤傲而强悍的金鹰，令万物惧寒的鹰眸有着和臧行之和苏十安一样的无畏。/p
蕃军将军手重重挥下的那刻，骨笛的笛音也戛然而止，秦无衣调转了马头向峡谷外飞奔而去，顾洛雪在他脸上看到无以复加的哀伤，到现在终于知道，那只鹘鹰一直跟随的是秦无衣，而那面在峡谷下迎风招展的鹰旗便是秦无衣所有的过去，但顾洛雪没打算再去询问他，因为顾洛雪不敢想象秦无衣到底还承受过多少像现在这样的悲凉。/p
马不停蹄疾驰三十里就见到率领边军的冠天都，还有从瑞西堡逃出来的数千人，在唐军庇护下终于幸免于难。/p
冠天都见到顾洛雪长松一口气，从逃出来的人口中得知顾洛雪带人前往扁都口拒敌，冠天都心中大惊，连大唐边军都不敢轻易与吐蕃铁骑交战，顾洛雪带着几十人无疑是以卵击石，冠天都正准备率军驰援，可没想到顾洛雪竟然安然无恙回来，更让冠天都吃惊的是，顾洛雪身后竟无吐蕃追兵。/p
从瑞西堡逃出来的人认出顾洛雪，纷纷停下脚步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但看到只有顾洛雪和秦无衣，所有人表情沉重的埋下头，人群中有人跪在地上，接着陆续所有人纷纷跪地，俯首向西跪拜。/p
亦如顾洛雪临战前那番话，拒敌的那五十多人，即便尸骨无存，即便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他们最终获得了尊重和缅怀。/p
一名女人带着孩子冲了出来，顾洛雪认出是苏十安的妻儿，女人拉住顾洛雪的手，还在向她身后张望，战战兢兢问道：“他，他呢？”/p
顾洛雪从身上拿出苏十安转交的锦帕交给女人：“青山埋忠骨，他至死都没让你失望，这是临行前他让我代为转交的东西。”/p
女人一怔，颤巍巍的手代开锦帕，里面是苏十安送她的那枚玉簪，被她扔在地上摔碎，看见断簪女人骤然泪如雨下。/p
孩子拉着女人衣角，天真无邪说：“娘，我以后听话便是，再不理烂赌鬼了，您别再哭了。”/p
“他不是烂赌鬼，他是你爹!”秦无衣从马上下来，双手捧着毡毯递到孩童面前，“你爹顶天立地，是我见过最忠勇之人，这是你爹留给你的。”/p
孩童有些茫然，眨着眼睛注视着娘。/p
女人讲孩童搂在怀里，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是的，那人是你爹。”/p
孩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在秦无衣的注视下打开毡毯，里面有半包酥饼，那是孩童最喜欢吃的东西，酥饼上还沾染着少许泥土，想来是苏十安从地上一块块拾起。/p
酥饼的旁边是一个长长的木匣，孩童力小打不开，顾洛雪上前帮忙，打开木匣的那刻，顾洛雪震惊的看着里面的东西。/p
匣内是九把宝剑依次呈列，每把剑都寒光逼人，一看便知是出自神匠之手，经过千锤百炼的旷世神兵，九剑刃如秋霜，气势森严，但剑柄纹饰和剑锋宽窄又各不相同，每把剑剑身都有铭文：/p
北执、南川、西吟、东鸾、龙伯、凤溪、虎渊、龟离、苍鸣。/p
这九把剑都有各自的剑名，顾洛雪想起苏十安在扁都口驾驭九剑杀敌的情景，再看面前这剑匣，顿时明白这是苏十安的兵器。/p
“你爹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不是编造的，是真的，我可以为他作证。”秦无衣转身上马，离开前回头对孩童说道，“你爹就是那名剑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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