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骁阳回校后刚好赶上班主任时间开班会，他和贺钧谁都不想听班主任唠唠叨叨地反复强调纪律问题，干脆背着书包直接跑去了学校多功能厅旁的排练室里。
这地方他也是熟了，每年俩学期都有时间到这里来排练，一练就是几个星期。
排练室有锁，但架不住林骁阳是戏剧社骨干，理所当然地拥有这里的钥匙。他俩熟门熟路地开门进去，从里侧把门锁上。
贺钧女朋友是走读生，平时不上晚自习。俩人这时候就得了空闲，又连通电话聊得热火朝天。
林骁阳给他满口骚话整得鸡皮疙瘩爬满了胳膊，一阵阵的牙酸。他朝贺钧比了个中指，啪嗒啪嗒地给阿寒打字。
羊仔：【我已成功到站，戳戳阿寒，快来陪聊。】
羊仔：【你有没有在忙？】
……
说实话，阿寒挺忙的。
不是，段邯挺忙的。
他在学生会有职务，好死不死就是传说中日理万机帅到飞起的学生会主席。之前他能用物理竞赛当理由翘班不管学生会活动，现在竞赛完了，之前堆积的事情就全来了。
除去纪检部生活部工作分配和试用期新人考核的事情以外，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表格要他和负责老师签字。
“孙老师，这么多都是什么啊？”他此刻待在学生处办公室里，面对着眼前一摞纸质文件，两眼一抹黑：“您别告诉我全是学生会文件。”
孙老师深度近视，此时扶了扶眼镜，辨认了一会儿，道：“哦……对，这是跟学生会征收的活动提案，你和几个副主席分下去看一看，选几份好的给我。”
“好的。”段邯应了一声，手都在抖。
好笑，要真让他跟几个副主席分着看，那早就把其他几个人叫来了，哪能只有他在这儿——老孙头摆明了就是要他一个人弄这事儿。
他算是看明白了，老孙也越活越机灵了，以前那个老实巴交的老孙头已经成了过去式，现在掌权的是心狠手辣的钮钴禄·老孙。
段邯深吸一口气，嗅到了这个世界对他这只柔弱小猫咪的深沉恶意。
阿寒还没有回复。
林骁阳打了两把游戏，运气不行，遇到了队友挂机，两把连跪。他调回聊天界面看了眼，还是没有回复。
他开了第三把游戏。
林骁阳记得清清楚楚，他最开始会和阿寒遇到就是因为一个同城开黑的游戏群，对他印象特别深刻是因为他奇怪的习惯。
阿寒喜欢等到准备时间的最后三秒才确认准备，这做法无疑十分讨嫌，不但对面骂他，就连同队队友都在嘟囔着抱怨。
连林骁阳都觉得，这人是真的欠。
但阿寒欠归欠，游戏技术确实一绝，能偷苟发育能正面刚团，手速够快意识够强，跟职业选手比不了，但在普通玩家里一定列前茅。
这么一来二去地开了几次黑后，林骁阳就和阿寒组了固定车队，俩人相约一起快乐开黑一起下路爽飞，游戏体验极其优秀。
林骁阳对游戏没多大瘾，但能在游戏里遇到个配合默契的队友还是很能让人开心。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阿寒年方几何，直到林骁阳在另外一个同城中学生群里又遇到了阿寒。
那个群本来是群主建来校内交友的，后来闹着闹着就成了全市初高中生的聚集地。那回阿寒在群里喊有无人开黑刚好被林骁阳撞见，这才知道对方是同龄人。
不仅同龄，而且同级。
这下一来，俩人的关系又是突飞猛进。
原本来说吧，阿寒跟林骁阳关系最多算是个网上的亲友，就连称呼都是互相喊的网名——阿寒叫他羊仔，他叫阿寒阿寒。
这两个都不是他们彼此的本名，只是用来为网上的自己制造一个代称。就算后面他俩谈恋爱了，林骁阳也没想过要用真名取代昵称。
阿寒不喜欢语音和视频，就连以前连麦打游戏他都是只听不说——他说自己不想太暴露现实生活。林骁阳乐得将就他这点小怪癖，从认识到熟识，二人相处一直很愉快。
愉快着愉快着，林骁阳就起想法了。
他很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性取向——大概是初中，班上开始闹绯闻的时候。普通的小男女生被起哄宝腾，再怎么都要怀疑一句：我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但林骁阳没有，他非常冷静地清楚他对他的那位绯闻小姑娘的感觉，提起她时就像说起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小姑娘很委屈：“林骁阳，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啊？”
“什么面子？”林骁阳不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难道你不会觉得困扰吗？”
小姑娘愤愤地跺了跺脚，跑了。
她这么一跑不得了，自此“女性”这种生物就跑出了林骁阳的选择库，给他留下了满库房的男人，各式各样。
但认清性取向的同时，几乎也注定了他要多出一个秘密。
林骁阳的秘密很少，性取向即是其中之一。不同的是，其他的秘密可以和哥们儿分享，唯独这一点要被深藏。
藏得久了，人总是不舒服的。
所以偶然间遇到阿寒这样一个不论三观还是脾性都和他十分相合的人，林骁阳哪能不起一点想法。
但俗话说得好，逼直搞基天打雷劈，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林骁阳也没想一蹴而就，而选择了温水煮青蛙，从暗示开始。
结果没让他失望。
最后实施表白的人甚至都不是他自己，而是阿寒。
不过阿寒的表白十分草率，林骁阳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表白呢，一问一答之间，俩人关系就这么定下来了。
直到现在定了俩月了，林骁阳还没搞明白，他俩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算了，也懒得去想了。
林骁阳心态佛得很，看结果不看过程。他从心里有小心思作祟开始就是奔着泡阿寒来的，这会儿目的实现，他何必还去纠结实现的过程。
林骁阳很高兴。
因为，不管现实里他要如何隐瞒，在虚拟世界中，他终于找到了一片可以供自己疏解倾诉、释放压力的净土，一个可以听他叨叨的人。
他真是太喜欢阿寒了。
……
在排练室待了四十分钟后，林骁阳跟班上私藏手机的同学交流过，确认班主任已经回家带孩子了，这才叫上贺钧慢悠悠回班。
回去路上他俩还有闲心拐到自动售货机前去买了瓶汽水。“柠檬味儿，你真的很酸甜啊，阳哥。”贺钧摁了同款汽水，“给我来个男人的橙子味儿。”
“哐啷”一声，饮料落下来，贺钧拿来一看，嚯，水蜜桃的。
这个汽水的水蜜桃味儿公认的难喝，贺钧的表情跟买矿泉水买到耗子药没什么区别。自动售货机所在的小坝子离他们教学楼不远，二人带着水，不到五分钟就回了班。
他们位置靠窗，林骁阳在里，贺钧在外。林骁阳站椅子前卸掉书包，瘫坐下去闭目养神。贺钧则拧开瓶子喝了一口饮料，差点儿尽数喷在林骁阳脸上。
“我去，太难喝了，人间杀器。”贺钧把瓶子递到林骁阳眼前，“试试？”
“滚蛋，不试。”林骁阳把饮料推开，“哪来的刁民想要害朕。”
前桌闻言转过来，掐着嗓子道：“哎呀，皇上，您怎么又被刁民害了呀？”
他们最近历史讲到中国梨园文化，一群男生闲着没事就学戏里的强调说话，一个个声调婉转得九曲十八弯，恶心得人只想吐个九连环。
林骁阳悄悄拿出手机，完成给对象分享日常任务。
羊仔：【我们班几个傻子在学唱戏，我不行了，真的要死了。】
过了半晌，那边才回：【？】不过他回复的时机不是很好，林骁阳刚好把手机放储物间里充电呢，压根儿没时间来看消息。
竞赛完的日子对于林骁阳来说就像是咸鱼没了目标，对学习的那点儿精神劲儿也散得干干净净，一懒就懒了一个星期，直到周六放学。
对高二学生来说，一个完整的周末已然成了天方夜谭。一中和三中相似，每周六中午十一点钟放学，周日下午六点前返校。
林骁阳从来都是自己赶公交车回去，没人来接他。贺钧他爸在正门，林骁阳自己要走后门，于是打了个招呼便分开了。
他赶419路公交，一路直达他家。公交车站人满为患，他边玩手机边等，看见年级竞赛群里老师艾特全员，发了语音消息。
“同学们，现在竞赛难度越来越大，学生压力和老师压力都在增大。为了以后我们市乃至我们省能够出现更多优秀人才，现在本市几个重点中学联合决定开办一个补习班，专供物理竞赛的学生补习。有意者私聊我报名考核。”
林骁阳对补课完全没有兴趣，此时就像当做没看到。没想到下一秒老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简直是步步紧逼：“林骁阳啊。”
“……老师好。”
“刚刚我在群里发的语音你听了吗？关于物理竞赛的专业培训的，学校说了，谁不去都行，你必须去。”
林骁阳：“……”
“是我们学校老师教还是每个学校都有老师？”他问。
“每个学校啊，而且学生也是混着分的，每个学校的都有几个。”
“行吧。”林骁阳低头看着地面，脚尖碰撞脚尖，祭出了拖延大法：“那回头我问问我爸妈，跟他们商量一下再说。”
“行。”老师挂了电话。
……这年头老师补课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吗。
林骁阳想，靠，又在强制要求我花钱补课，这到底是为什么。
419路公交车不多，上面坐的人也不多，对林骁阳这样提着箱子的返家学生极其友好。他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车晃悠悠开起来，外头的景色也晃晃悠悠地变得模糊。
林骁阳戴着耳机听歌，音量开到最小。他在模模糊糊的摇滚音乐里阖上眼睛，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绵长的盹。
一个盹打到有人拍着他肩膀麻烦他让一让才结束。
“不好意思，能把腿收一下让我进去吗？”
站他旁边的人客客气气地问。
林骁阳睁开模糊迷蒙的眼睛，讷讷地应了一声，蜷起两条腿让来人能方便地进去。
然后他听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让人不那么欢迎的声音。
“午安，闭嘴同学。”
是段邯。
林骁阳猛地清醒过来，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左侧的男生，半晌合上眼倒下去，絮絮叨叨地念——
“噩梦吧，这肯定是个噩梦吧？”
“是真的。”段邯说着，语气不乏惋惜，“我可以扇你一耳光帮你测测真假。”
……
嘴这么欠，看来是真的了。
林骁阳心是真有点儿累。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喝凉水塞牙，不是吃饭有苍蝇吃饼有硬币，而是你和一个你看不惯的人坐了同一辆车、在同一站下，现在还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林骁阳拖着箱子走在前面，段邯背着书包走在后面。
到了小区门口，林骁阳拿出钥匙刷卡进门，本来以为自己终于摆脱掉段邯了，回头一看，那厮也正在包里掏着什么——
是一把和林骁阳手上外形几乎一样的钥匙。
“好巧啊，”段邯走进来，“我们住一个小区？我家刚搬过来就给我一个惊喜。”
“我觉得是惊吓。”林骁阳干巴巴地接了一句，继续往家里走。
他们开了同一扇单元门。
“好巧啊，”段邯的笑容也淡了，“我们似乎，住同一个单元哈。”
他们又开了同一扇大楼门。
“……真巧，”段邯笑不出来了，“我们这是住同一栋楼啊。”
最后他们摁了同一个电梯楼层的时候，段邯和林骁阳的脸一块儿木了。
“你说这，是不是缘。”段邯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你好啊，邻居？”
林骁阳想哭。
邻居，我不好。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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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骁阳给他满口骚话整得鸡皮疙瘩爬满了胳膊，一阵阵的牙酸。他朝贺钧比了个中指，啪嗒啪嗒地给阿寒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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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阿寒挺忙的。
不是，段邯挺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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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纪检部生活部工作分配和试用期新人考核的事情以外，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表格要他和负责老师签字。
“孙老师，这么多都是什么啊？”他此刻待在学生处办公室里，面对着眼前一摞纸质文件，两眼一抹黑：“您别告诉我全是学生会文件。”
孙老师深度近视，此时扶了扶眼镜，辨认了一会儿，道：“哦……对，这是跟学生会征收的活动提案，你和几个副主席分下去看一看，选几份好的给我。”
“好的。”段邯应了一声，手都在抖。
好笑，要真让他跟几个副主席分着看，那早就把其他几个人叫来了，哪能只有他在这儿——老孙头摆明了就是要他一个人弄这事儿。
他算是看明白了，老孙也越活越机灵了，以前那个老实巴交的老孙头已经成了过去式，现在掌权的是心狠手辣的钮钴禄·老孙。
段邯深吸一口气，嗅到了这个世界对他这只柔弱小猫咪的深沉恶意。
阿寒还没有回复。
林骁阳打了两把游戏，运气不行，遇到了队友挂机，两把连跪。他调回聊天界面看了眼，还是没有回复。
他开了第三把游戏。
林骁阳记得清清楚楚，他最开始会和阿寒遇到就是因为一个同城开黑的游戏群，对他印象特别深刻是因为他奇怪的习惯。
阿寒喜欢等到准备时间的最后三秒才确认准备，这做法无疑十分讨嫌，不但对面骂他，就连同队队友都在嘟囔着抱怨。
连林骁阳都觉得，这人是真的欠。
但阿寒欠归欠，游戏技术确实一绝，能偷苟发育能正面刚团，手速够快意识够强，跟职业选手比不了，但在普通玩家里一定列前茅。
这么一来二去地开了几次黑后，林骁阳就和阿寒组了固定车队，俩人相约一起快乐开黑一起下路爽飞，游戏体验极其优秀。
林骁阳对游戏没多大瘾，但能在游戏里遇到个配合默契的队友还是很能让人开心。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阿寒年方几何，直到林骁阳在另外一个同城中学生群里又遇到了阿寒。
那个群本来是群主建来校内交友的，后来闹着闹着就成了全市初高中生的聚集地。那回阿寒在群里喊有无人开黑刚好被林骁阳撞见，这才知道对方是同龄人。
不仅同龄，而且同级。
这下一来，俩人的关系又是突飞猛进。
原本来说吧，阿寒跟林骁阳关系最多算是个网上的亲友，就连称呼都是互相喊的网名——阿寒叫他羊仔，他叫阿寒阿寒。
这两个都不是他们彼此的本名，只是用来为网上的自己制造一个代称。就算后面他俩谈恋爱了，林骁阳也没想过要用真名取代昵称。
阿寒不喜欢语音和视频，就连以前连麦打游戏他都是只听不说——他说自己不想太暴露现实生活。林骁阳乐得将就他这点小怪癖，从认识到熟识，二人相处一直很愉快。
愉快着愉快着，林骁阳就起想法了。
他很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性取向——大概是初中，班上开始闹绯闻的时候。普通的小男女生被起哄宝腾，再怎么都要怀疑一句：我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但林骁阳没有，他非常冷静地清楚他对他的那位绯闻小姑娘的感觉，提起她时就像说起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小姑娘很委屈：“林骁阳，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啊？”
“什么面子？”林骁阳不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难道你不会觉得困扰吗？”
小姑娘愤愤地跺了跺脚，跑了。
她这么一跑不得了，自此“女性”这种生物就跑出了林骁阳的选择库，给他留下了满库房的男人，各式各样。
但认清性取向的同时，几乎也注定了他要多出一个秘密。
林骁阳的秘密很少，性取向即是其中之一。不同的是，其他的秘密可以和哥们儿分享，唯独这一点要被深藏。
藏得久了，人总是不舒服的。
所以偶然间遇到阿寒这样一个不论三观还是脾性都和他十分相合的人，林骁阳哪能不起一点想法。
但俗话说得好，逼直搞基天打雷劈，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林骁阳也没想一蹴而就，而选择了温水煮青蛙，从暗示开始。
结果没让他失望。
最后实施表白的人甚至都不是他自己，而是阿寒。
不过阿寒的表白十分草率，林骁阳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表白呢，一问一答之间，俩人关系就这么定下来了。
直到现在定了俩月了，林骁阳还没搞明白，他俩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算了，也懒得去想了。
林骁阳心态佛得很，看结果不看过程。他从心里有小心思作祟开始就是奔着泡阿寒来的，这会儿目的实现，他何必还去纠结实现的过程。
林骁阳很高兴。
因为，不管现实里他要如何隐瞒，在虚拟世界中，他终于找到了一片可以供自己疏解倾诉、释放压力的净土，一个可以听他叨叨的人。
他真是太喜欢阿寒了。
……
在排练室待了四十分钟后，林骁阳跟班上私藏手机的同学交流过，确认班主任已经回家带孩子了，这才叫上贺钧慢悠悠回班。
回去路上他俩还有闲心拐到自动售货机前去买了瓶汽水。“柠檬味儿，你真的很酸甜啊，阳哥。”贺钧摁了同款汽水，“给我来个男人的橙子味儿。”
“哐啷”一声，饮料落下来，贺钧拿来一看，嚯，水蜜桃的。
这个汽水的水蜜桃味儿公认的难喝，贺钧的表情跟买矿泉水买到耗子药没什么区别。自动售货机所在的小坝子离他们教学楼不远，二人带着水，不到五分钟就回了班。
他们位置靠窗，林骁阳在里，贺钧在外。林骁阳站椅子前卸掉书包，瘫坐下去闭目养神。贺钧则拧开瓶子喝了一口饮料，差点儿尽数喷在林骁阳脸上。
“我去，太难喝了，人间杀器。”贺钧把瓶子递到林骁阳眼前，“试试？”
“滚蛋，不试。”林骁阳把饮料推开，“哪来的刁民想要害朕。”
前桌闻言转过来，掐着嗓子道：“哎呀，皇上，您怎么又被刁民害了呀？”
他们最近历史讲到中国梨园文化，一群男生闲着没事就学戏里的强调说话，一个个声调婉转得九曲十八弯，恶心得人只想吐个九连环。
林骁阳悄悄拿出手机，完成给对象分享日常任务。
羊仔：【我们班几个傻子在学唱戏，我不行了，真的要死了。】
过了半晌，那边才回：【？】不过他回复的时机不是很好，林骁阳刚好把手机放储物间里充电呢，压根儿没时间来看消息。
竞赛完的日子对于林骁阳来说就像是咸鱼没了目标，对学习的那点儿精神劲儿也散得干干净净，一懒就懒了一个星期，直到周六放学。
对高二学生来说，一个完整的周末已然成了天方夜谭。一中和三中相似，每周六中午十一点钟放学，周日下午六点前返校。
林骁阳从来都是自己赶公交车回去，没人来接他。贺钧他爸在正门，林骁阳自己要走后门，于是打了个招呼便分开了。
他赶419路公交，一路直达他家。公交车站人满为患，他边玩手机边等，看见年级竞赛群里老师艾特全员，发了语音消息。
“同学们，现在竞赛难度越来越大，学生压力和老师压力都在增大。为了以后我们市乃至我们省能够出现更多优秀人才，现在本市几个重点中学联合决定开办一个补习班，专供物理竞赛的学生补习。有意者私聊我报名考核。”
林骁阳对补课完全没有兴趣，此时就像当做没看到。没想到下一秒老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简直是步步紧逼：“林骁阳啊。”
“……老师好。”
“刚刚我在群里发的语音你听了吗？关于物理竞赛的专业培训的，学校说了，谁不去都行，你必须去。”
林骁阳：“……”
“是我们学校老师教还是每个学校都有老师？”他问。
“每个学校啊，而且学生也是混着分的，每个学校的都有几个。”
“行吧。”林骁阳低头看着地面，脚尖碰撞脚尖，祭出了拖延大法：“那回头我问问我爸妈，跟他们商量一下再说。”
“行。”老师挂了电话。
……这年头老师补课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吗。
林骁阳想，靠，又在强制要求我花钱补课，这到底是为什么。
419路公交车不多，上面坐的人也不多，对林骁阳这样提着箱子的返家学生极其友好。他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车晃悠悠开起来，外头的景色也晃晃悠悠地变得模糊。
林骁阳戴着耳机听歌，音量开到最小。他在模模糊糊的摇滚音乐里阖上眼睛，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绵长的盹。
一个盹打到有人拍着他肩膀麻烦他让一让才结束。
“不好意思，能把腿收一下让我进去吗？”
站他旁边的人客客气气地问。
林骁阳睁开模糊迷蒙的眼睛，讷讷地应了一声，蜷起两条腿让来人能方便地进去。
然后他听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让人不那么欢迎的声音。
“午安，闭嘴同学。”
是段邯。
林骁阳猛地清醒过来，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左侧的男生，半晌合上眼倒下去，絮絮叨叨地念——
“噩梦吧，这肯定是个噩梦吧？”
“是真的。”段邯说着，语气不乏惋惜，“我可以扇你一耳光帮你测测真假。”
……
嘴这么欠，看来是真的了。
林骁阳心是真有点儿累。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喝凉水塞牙，不是吃饭有苍蝇吃饼有硬币，而是你和一个你看不惯的人坐了同一辆车、在同一站下，现在还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林骁阳拖着箱子走在前面，段邯背着书包走在后面。
到了小区门口，林骁阳拿出钥匙刷卡进门，本来以为自己终于摆脱掉段邯了，回头一看，那厮也正在包里掏着什么——
是一把和林骁阳手上外形几乎一样的钥匙。
“好巧啊，”段邯走进来，“我们住一个小区？我家刚搬过来就给我一个惊喜。”
“我觉得是惊吓。”林骁阳干巴巴地接了一句，继续往家里走。
他们开了同一扇单元门。
“好巧啊，”段邯的笑容也淡了，“我们似乎，住同一个单元哈。”
他们又开了同一扇大楼门。
“……真巧，”段邯笑不出来了，“我们这是住同一栋楼啊。”
最后他们摁了同一个电梯楼层的时候，段邯和林骁阳的脸一块儿木了。
“你说这，是不是缘。”段邯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你好啊，邻居？”
林骁阳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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