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你用了我的杯子_王爷不着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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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你用了我的杯子

  小二说完,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爷,帮黑市跑腿的人多半都是这城中吃不上饭的孩子,他们跟小二一样无父无母,为了能喘上一口气才不得不帮张五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求求王爷开恩,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吧。”

  孩子的脸还那般稚嫩,刚穿在身上的新衣即便改小了依旧显得那样宽大。骨瘦如柴的身板,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张皮平铺在身上,又有多少孩子同他一样,在承受这样的苦楚。

  沈衡不由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古玩所谓的掏愣,是四处寻找值钱的货物以供交易。但黑市的掏愣,却是要到有钱人的腰带上摸。摸得神不知鬼不觉倒好,若是碰上哪个厉害的,就算生生被打死打残也是常事。

  他们,何其忍心?如此欺负这些没了爹娘的孩子!

  朱门酒肉,路旁冻骨。

  即便一个王朝再强大,也无法净化一整个浊世的肮脏。

  总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物,他们站在最狭窄的角落之中摸爬滚打,他们甚至觉得能吃一顿饱饭便是幸福。却又活的那样卑微,那样无奈。

  她低头看着白底青花的茶杯,阶级,永远是这世间最难以逾越的鸿沟。

  手中的茶盏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拿了过去,她听见苏月锦站在她身旁说:“那便有多少,养多少,饿死几个朝官,总能喂饱一座城池的百姓。”

  沈衡动容的看向他,碧草密林之间,那张清俊的侧脸依旧那般淡然,眼中的坚定却是她过往不曾见到的。

  他转脸看向自己,缓缓吐出几个字:“阿衡,你用了我的杯子。”

  依照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要在夜间进行的铁杆定律,同王掌柜的“会晤”很自然被安排到了晚上。

  两人来到流芳居的时候,大街上的野狗都已经睡着了。

  沈衡打着呵欠看着那个精神抖擞引路的小老头,觉的他实在该考虑一下“打更”这个营生,或许会比坑蒙拐骗更适合他。

  “委屈两位贵人了,咱们得从这条密道底下走过去,路程也不是太远,说话就到了。”王掌柜的翻开一处杂草堆积的墓碑如是说。

  来之前便想过,这处不光“掏愣”东西,还要收“手艺人”将半新的东西“打磨”成旧物的据点必然不小,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城中凤竹角后的那片坟岗。

  事实证明,这个推断也确然是正确的。

  另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坟岗,仅是入口,真正的黑市,竟然是在城外。

  沈衡揉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眼前的迷蒙。

  “不过就是买块砚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寻什么宝藏呢。”她随口敷衍着,却是想看清距离最近的石碑上刻的是哪位大哥的名字。

  走来的路上,他们的眼睛一直都是被黑布蒙起来的。若是不趁此时记住一些特征,只怕再找过来,就难了。

  但王掌柜似乎极是机警,凑前一步讪笑道:“这也是黑市的规矩,得罪的地方还请贵人见谅。”状似无疑的一挡,刚好遮住了那碑石。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大半夜到这阎王爷爷管账的地方,多犯人家的忌讳。”她说着,略推了他一下。“我瞧着这处倒像是新坟,既然路过了人家的地方,少不得要拜一拜的。”

  “您不长住禹城,不晓得我们这里的规矩。”小老头堆着满脸的笑意,再次挡在她身前“新坟上的土薄,经不得生人拜祭,不然便睡的不安稳。正所谓入土为安,既然只是路过,还是莫要惊动了才是正理,您说呢?”

  沈衡不想引得他疑心,缓缓停住脚步笑道:“王掌柜的这张嘴,总是这般能言善道的。”

  这个王德胜,道上有个诨名叫笑面虎,跟黑市的张五爷很有些攀亲带顾的关系,据说他的女儿王慧云嫁的就是张五的侄子。

  他如今年逾五十,一家老小却从未在禹城出现过,有时被问到,也只说呆在鹿城老家。

  鹿城距离这里需得路过整整两条山道,每逢年节,他的妻子孩子却总能面无疲态的出现。这也就是说,他的家眷,很有可能就住在黑市的窝点里。

  抓他,不如顺藤摸瓜,不然王德胜要是不肯带路在牢里咽了气,只怕就要白忙一场了。

  密道看起来很宽,却也有些年头了,入口处虽则狭小,却能看的出经常出入的痕迹。只是这地方偏僻,又隐藏的隐蔽,远远看过去根本找不出什么痕迹。

  “前面那几个,干什么的?!”

  迎着浓浓的泥土味,正准备下去的当口,突然听到一声叫喊。

  一队举着火把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竟是碰上夜间巡逻的守卫了!!

  一旁的王掌柜暗叫一声不好,飞快掩上那处暗道,率先拉了他们朝着另一边跑去。

  三个人的脚步匆忙,踩过杂草时的动静即便放缓也还是让他们找准了方向。

  “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在这折腾什么呢?”一名佩刀的参将率先走近,黑袍蓝锦,竟然还是御林军的衣着。

  沈衡偷偷看了眼一旁的苏小王爷,用眼神示意,您怎地就没告诉您的人今晚少出来溜达呢?这下不好办了吧。

  外围巡逻的虽隶属三军,却并非是大内的编制,要说没见过自己的主子,稀里糊涂给抓进去也是有可能的。沈衡倒是不怕闹出这乌龙,只是担心王德胜因着这一次吓破了胆,不敢带他们去了。

  回答她的,依旧是某人极为平淡的眼神。

  他忘了。

  王德胜早吓得一身冷汗,惨白了一张老脸赔笑道:“没,没干什么,就是想我爹了,跟家里人来看看他的坟头。”

  “想你爹了?”参将冷哼,拿着火把照亮最近的一处墓碑“你爹叫刘春花?”这分明是一名女子的墓石。

  王掌柜的在禹城横行多年,遇上这样夜间盘查的倒是头一遭,一面擦着额角的汗珠一面道:“小的想着,来都来了,便顺道看看我娘。”

  话刚落,眼角刚好撇到那上面扎眼的黑漆,以及北靖三十二年立的字样。

  这分明是处尚未及笄的女子的新坟,就是倒退二十年,他这“儿子”也当不上。

  做贼的遇上当官的,再圆滑也难免忙中出错,更何况遇上的还是皇家禁卫。

  “这是他后娘,没来得及过门就咽气了。”

  一直在墓碑旁拔杂草的苏小王爷慢条斯理的解释,敷衍的挺诚恳的。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糊弄皇家侍卫的,周遭的人都僵硬了。眼见着他走上前来,十分“识时务”的塞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在参将手中。

  “拿去喝酒。”

  这贿赂的,还能再不走心一点吗?

  那名参将站在原处几乎将眼珠都瞪出来了,沈衡瞧了眼那架势,赶忙拉了下苏月锦的衣袖。

  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但仍旧从善如流的又抽出两张。

  “就这么多了,剩下的银子还要买东西的。”

  这回那参将反应的倒是利落了。

  “死者已矣,生者还能尽这份孝心实属不易。”言罢,恭敬的收起银票直接带着人走了,脚步踉跄,却消失迅速。

  沈衡同王德胜对视一眼,都觉得,果然有钱能能使鬼推磨的这句真言无论放在何处都是硬道理。

  另一边离去的队伍中。

  一名正直的小侍卫焦急道:“大人,方才那男子分明是在胡扯,咱们该让那老头带咱们去他爹的坟头看看才是。”

  参将闻言并没有放缓脚步,只是狠狠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看你爹的坟头!赶紧走就是了。”

  方才那云淡风轻的男子分明就是千岁爷,莫说他说那墓碑底下葬的是那老头的后娘了,就是说是那人的亲娘,那也是对的。

  默默将收到的银票揣好,他眼含泪光的轻叹:王爷啊,您这样大半夜的吓自己人玩,真的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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