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无兔也烹_霸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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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无兔也烹

  昔日少梁山上六国与秦军阵前会盟,魏卬为中军大将并未参与,因此自然不能识得面前这黑木、黑林二人正是秦国的三公子嬴无敌和王女玉,而那薛国大商垣,正是专职在魏国进行地下工作的景监。

  “魏卬见过二位!”魏卬拱手为礼,对于薛国大商垣所介绍的才智之士,他自然要保持必要的礼仪。不过,但见魏卬眉头轻皱,好似省起一事来:“这黑姓,当是出自楚地,先生祖上可是楚大夫黑胘!”

  当即吴狄笑道:“正是!公子卬果真博学多才!”

  “笑话!你这可不是在夸我!”魏卬听着面色自得,却是一拍肚子大笑道:“本公子这内里,装的可都是水酒美食。走,咱们这就去尝尝那什八宝宴。”

  当下几人这便向主楼大厅行去。

  这洞香春的主楼大厅是整个酒肆的中心所在,但凡每月的初一、初十、二十都会在这主楼大厅进行学术论战。平日里也是供应广大囊中羞涩的寒门士子聚酒清谈、饮茶品茗、交换消息的场地。吴狄随着众人步入大厅主楼,只见这洞香春的主楼内里并非如外楼那般如四方型,只见楼内分为两层,楼心部分空出了一坪大小怕有三四百平方的空地,以奇门八卦的阵型摆放了大小六十四张条案,细细看来,竟然正是暗合了周文王的先天六十四卦地上八卦相位。

  只见魏费快步来到坪中,却是扬声道:“快快。摆出联席。今日薛国垣师老特献一席一品轩出品的八宝宴与我王兄公子卬品尝。王兄特选这主楼开宴,愿与列位一同品评一二。”

  听魏费如此说道,魏卬和垣都是相视苦笑。魏费之举,用后世的话来说便是要在人前显摆,意欲装屄了!

  场中负责伺候的洞香春下人侍女闻言,却是一动不动,数息之后才听一把苍老声音喝道:“为尊客摆席,老夫也想见识见识,这一品轩的八宝宴。为何称得‘国宴’二字。”话音才落,便见二楼之上走下一名老者,也是须发皆白,穿得一身白衣。一张老年红光满面,此老正是目下洞香春的管事白伯。

  “见过白伯!”魏卬当先拱手为礼,其余人等也是纷纷行礼问好,这白伯用目光将众人一扫。拱手罗圈一礼,笑道:“客气客气!今日公子卬将这八宝宴献出品评,却是给了我洞香春偌大的面子。说来惭愧,前几日我洞香春愿出千金。也未能购得一席!”

  魏卬忙道:“白老休要损煞魏卬,今日宴席,全拜薛国垣师老所赠。要谢当谢师老才是!”

  “哦!”白伯听闻。拿眼来瞧景监。却是笑道:“鲁国氏,行商天下。不知先生可是顿后人?”

  景监急忙拱手为礼:“薛国垣见过白伯,家祖正是顿,家父乃为族中旁支,僻居薛国!”

  白伯当即寒暄笑道:“呵呵!我见先生气度不凡,当是名门后起之秀。名门望族,向来并无旁支别脉之分,先生过谦了!”

  此时恰好下人已经楼心空地中的桌案拼凑摆成了一张八桌合并的联席,当下白伯便请入席,景监轻击三掌,有身着奇装异服地数十女子鱼贯而入。只见这些女子身着细腰浅紫绢袍,头结异型发髻,长袖流云,容颜素雅,只见袍服襟上绣着“一品”两字,整个看上去精致可人,与洞香春里的美侍比较起来,竟是梅兰竹菊,各擅胜场。

  只见这一品轩的美侍当先送来的不是美食,而是餐具。一品轩所用餐具,并非是各国时下所流行地青铜器皿、鼎爵,而是一套黑陶绘彩的瓦碟。只见每人面前布施有大瓦碟一只、小瓦碟两只、大小瓦盏各一枚,调羹、筷箸、刀、叉一副,且全用亮银打制,而且箸头尖细,竟如利矢一般,

  接着便见两名美侍合力打开一具巨大食盒,却是抬出了一只三尺左右的大瓮来。美侍轻揭瓮口封盖,一股淡淡香气立时弥漫开来,竟然引得整座主楼当中聚集的人等齐齐皱鼻一吸,便听有人低低呼道:“好香,香气扑面,竟有夏荷风韵。”

  便见美侍取来碗盏,以铜勺盛之瓮内汤液,恰好分盛一十二盏,便听一名袖口纹有金色云纹地一品轩绝美侍女轻声道:“各位尊客,请品评开席之前的开胃羹汤。”

  这吴狄三人,加上魏卬方面六人以及白伯只是恰好十人,当下白伯眼光一扫,却是点选了一中年一少年两位士人列席。见场中诸人不解,当下便指着中年士人介绍道:“此位,乃是赵人慎到。”言毕又指少年道:“此乃我洞香春供奉,庖厨之首白庖。”

  白伯介绍完毕,便听人众之中有人惊讶:“呀!竟是赵人慎到”

  慎到,战国时代的法家代表,赵国人。此人**兼讲势,认为“贤智未足以服众,而势位足以贤者”,强调治国以法为准绳。众人听闻这中年竟是名满六国的大才,心中一时叹服,对他能列席评判,自然无有异议。而对那洞香春供奉地庖厨之首,众人却是哗然了,只见这少年眉额窄小,鼻巧唇薄,稍有阅历之人都能看出此人必定是女子装扮。

  吴狄安坐景监身旁,先是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传说中的法家大拿慎到,随后也是顺带打量了一下这洞香春的庖厨之首。所谓地庖厨之首,理应是后世地厨师长,当是洞香春厨房地最高掌膳人物。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吴狄却是呆了,却见这人眉目唇鼻,竟然有**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吴狄越是努力去想,便越是想不起、想不出自己究竟有没有见过这人。不过吴狄已然看出此人是个女子。

  便也在这时,碗盏也由一品轩地美侍送上席来,只见魏卬粗犷,端起盏来大口一饮,却是面色剧变,鼻中低哼一声,将这一口羹汤含在口中竟不下咽。旁人自然不会有样学样,却是听从美侍交代,以银勺盛起。慢慢品尝。

  白伯端起碗盏,浅尝一口后当即喝道:“好!此羹可有名目?”

  负责布菜解说地一品轩金袖美侍当即笑道:“回尊客话,此羹本名‘琼浆’!后得薛国名士黑木先生赐名:暗香!”

  “琼浆……暗香,好名!”白伯听了连连点头。却是手中不停,一勺接着一勺将这清谈如水,却是内中百味融汇的琼浆玉液吸入口中,

  勺舀空。这才醒悟。当下白伯放下碗盏,长叹一声是‘琼浆’或是‘暗香’,只怕难以描述中各滋味,老夫叹服哇!”

  当下白伯见同席的之人皆是满面叹服。唯独吴狄、慎到和那洞香春的厨长面色稍淡,不由奇道:“慎先生,对此羹有何看法?”

  慎到面色淡漠。盏中羹汤也是饮光。只见他轻抚下颌青须笑道:“天下万物。一国一地,一汤一食。皆有其法!慎到善于相人,却是不善相这菜品,此羹若由慎到品评,怕只有‘夺天地之造化,并鬼斧与神工’一言喻之!”

  “好!先生品评精辟!”白伯笑言,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吴狄,问道:“不知先生尊姓高名,对这羹汤有何品评?”

  吴狄急忙拱手为礼:“不敢!在下薛国黑木,这羹汤日前已经品评一次,今日再品,却是无法再品出新意了。”

  “哦!先生便是近日名声鹊起的黑木先生?”白伯听得一呆,却是随口道来:“天街小雨润如酥,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路人遥指一品轩。”

  吴狄这便笑道:“白老明鉴,此句不过黑木偶然所得,当不得佳句。且这末尾之句,也是应景可改之词,算不得好!”

  白伯奇道:“应景?可改?如何该法?”

  吴狄一笑,却是吟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路人遥指洞香春。”

  待吴狄吟出,满室之人却是愕然了。前句一品轩,后句洞香春,两句虽无关联,但结合整句,竟然可以做到严丝合缝,如此还不算佳句,如何才算?

  诗文五律七言的对仗要求,本就是后世之物,便是对联这等民俗也是三国归晋之后才出现,所以此时根本就无五律七言,也不存在什么押韵不押韵的判别。就众人听来,这“天街小雨润如酥”正是应对了安邑此时春雨绵绵的景色,至于路上行人和借问酒家之句也是有的放矢,因此这吴狄地抄袭嫁接,自然也就无人胆敢质疑。

  “好!”见人都自哑言,景监自然击掌捧哏:“黑木先生大才,只是三字,便让这佳句又含新意。”景监之意,明白人一听便知道这是当面打脸,这吴狄之句先前是夸一品轩,结果三字一换就能拿来夸洞香春,这不是打洞香春的脸么!

  见众人跟着起哄叫好,白伯只得苦笑,反倒转问那少女厨长:“白庖品评如何?”

  白庖轻咳一声,装做男人嗓音,低沉道:“味淡雅,不油腻,琼浆之喻却是名至实归。入口清幽,回味悠长,暗香之名也是贴切入木。说来惭愧,此羹原料应有三十六味,白庖只辨得其中三十三味耳。”言毕,白庖将眼看向金袖美侍,美侍点头笑道:“公子好渊博,果真是三十六味。因这‘琼浆’配方乃是一品轩膳坊地商业机密,小婢也是不知中个缘由。”

  众人听闻,尽自点头,想来这菜品做法也是商贾之秘,若是公然告知,不是自砸饭碗么。却也大惊哑然,不想这小小一碗羹汤,其原料竟然有三十六味之多。

  当下金袖美侍示意婢女收回各人碗盏,再上正品。只见这此搬来的却是一般大小的九个青铜方鼎,方鼎四足,高约二尺、宽一尺,长有二尺,以盖扣之。只听金袖美侍一一介绍道:“此头席九品炖菜,分别马、牛、羊、猪四家畜,雉(鸡)、雁、鸭、鹅四家禽。居中方鼎之内,却是头席主味:烹走狗!”

  “嗯!烹走狗?”众人一听大哗,俗谚狗肉上不了大席,这一品轩地八宝宴头席主菜不但是狗肉,就连菜品的名字也竟然叫做烹走狗。金袖美侍当即笑言:“昔日陶朱公范蠡曾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此品菜色内里之意,各位先生皆乃当世大才,可揣摩品评一二。”

  “走狗者!人也!”慎到听闻首先开口,却是语出惊人,技压四座:“若论吾等,求学立身,论战天下,博取功名,出仕谋政,各展所学,却不正是欲为人做走狗呼?可当世之中,又有几人能做得这走狗,又有几多人欲做走狗而不得之?再却说这今日席上乃是四家禽、四家畜,想必也是暗喻,不论有兔无兔,走狗受烹之命运,早已是命中注定之事。好!此菜品尚未闻香见色品味,光是一道菜名便发人深省,这一品轩果真是天下一品。”

  慎到之言,一下将众人说的面色发窘。便是白伯面上也是隐隐有怒气浮现,这一品轩以狗肉为上席本是不妥,接着慎到却是将这天下士人都品评为走狗,那他这洞香春岂不成了狗市,让众犬在此狂吠叫嚣、争奇斗艳,任人选用?

  而金袖美侍也拿捏得恰好,也不给众人思索时间,便自喝道:“开鼎!”

  当下便有美侍手持一钟轻轻一敲,便有人上前揭开一鼎,此谓:鸣钟鼎食。

  鼎盖一开,顿时一股马肉特有的气味喷薄而出,其味浓奇,竟是众人前所未闻之味。当下便有侍女上前将鼎内炖煮地方形马肉以铜器舀出,分别列装在瓦碟,恰好一十二方。见侍女将马肉放在碟中,以银质刀叉将肉切成了匀称的四小块,并修去不称边角,使肉看上去四四方方,合理合法。金袖美侍请众人品评,只见众人无语,却是那白庖出言道:“昔日孔丘有云:肉割不正不食。皆因刀操庖厨之手,食者只可适之,不可改之。今日以刀叉匹配,客想奇便奇,客意正便正,奇正相谋,尽在个中之道。”

  白庖之语,众人皆点头认可,却是不想这小小餐具内里也含如此道理。当下众人便以银叉将肉送入口中,谁知肉才入口便听魏卬突道:“哎呀!这竟是马肉?怎地与那鹿麋滋味一般无二!”

  那魏费却是吃的开怀,大笑道:“王兄,弟费先前不是曾经说道,这八宝宴便是周王也愿用九鼎来换,典故便是出自这马肉之中,王兄可愿闻其详?”

  魏卬当即呼道:“且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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