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_丞相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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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车舆行过朱雀航,忽然停了下来。沐白挑开帘子,告诉谢殊武陵王过来了,大概是因为送药的事,他的语气里总算有些客气了。

  天还没亮透,卫屹之命人将灯火掐灭,登上了谢殊的车舆,一坐下来就道:“走吧。”

  谢殊失笑:“你这是要亲自保护我不成?”

  卫屹之抚了抚朝服衣摆:“反正顺路,同行一下又何妨。”他靠近些看了看她的脸色:“伤好些没有?”

  “还好,只是有些疼,胳膊也不能动。”

  “用了镇痛药怎么还会疼?”

  谢殊动了动胳膊,抽了口气:“就是疼啊。”

  卫屹之探身过来,轻轻摸了摸她伤处,没好气道:“谁包扎的,结扣扎成这样,一直压着伤口,当然会疼。”

  “啊?沐白包的啊。”

  卫屹之一愣:“什么?你让沐白给你包扎?”

  谢殊看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能找个婢女吗?”

  “婢女我都不放心,还是沐白最可靠。”

  卫屹之沉默了一瞬,拉着她躺在自己膝头。

  “你做什么?”

  “给你重新包扎。”

  谢殊之前感受过他的手艺,的确包的很不错,也就心安理得地任他摆弄了。

  上衣褪下,谢殊为了转移尴尬,问了句:“听苻玄说你昨晚睡得不好?”

  “哼,是啊,一直想着要怎么报仇,怎么能睡好?”

  “你有仇家?”

  “没错,恨得牙痒。”

  “他怎么你了?”

  “她……”

  谢殊正凝神听着,卫屹之忽然用力绑紧了伤处,惹得她一声轻呼。

  “包扎的太松了,药都没敷上去。你还真是怕疼,转移了注意力还疼成这样。”

  谢殊黑着脸坐起来,拢好衣裳:“谢了。”

  车外骑在马上的苻玄贴近车舆道:“郡王,到御道了。”

  “嗯。”卫屹之对谢殊道:“这里开始有杨峤的人把守,为掩人耳目我还是回自己马车了,你多注意伤处吧。”

  谢殊点点头,目送他下了车,一转眼看到车外沐白忧郁的脸。

  “呃……沐白啊,其实我觉得你包扎的还是不错的。”

  沐白咬着唇扭过头去了。

  卫屹之刻意停下马车,等谢殊先离开再走。他叫过苻玄,吩咐道:“派人注意盯着各大世家的动静,谢相被革除了录尚书事,肯定会有不少人眼红。”

  “郡王暗中帮丞相,若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那你就告诉她,我认为她做丞相对大家都有好处。”

  苻玄皱眉:“郡王用这个理由,何时才能让谢相明白您的情意啊?”

  卫屹之失笑:“放心,她最相信的就是这种理由。我将领做久了,还以为有话直言就好,哪里想到她戒备心重,反而适得其反,总之你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苻玄替他不值,丞相到底是男子,没有女子善解人意。

  今日的朝堂气愤分外诡异,明明没有大事也硬是拖了许久。

  所有人都在暗中观察谢殊的反应,但她除了不再随便开口外,神色如常。

  谢铭贺和谢铭章那几个老人也都在悄悄观察她,见她根本没像受伤一样,都很意外,再看看卫屹之身后一排武将,不禁心存忌惮。

  谢殊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和对头勾结上的!

  齐徵这次办事很靠谱,当夜子时,名单上的人全都被他请来了相府。

  书房不够大,谢殊在厅中接待了众人,足足数十人,几乎都是谢家远亲。谢殊叫齐徵带着相府幕僚先避一避,笑道:“今日要与各位亲戚说说家常话。”

  众人忽然跪了一地。

  谢殊起身道:“诸位快请起吧,本相被拔除录尚书事职位,谢家里只有各位跪地求情,本相谨记在心,感激不尽。”

  谢子元道:“丞相严重了,自古家族内斗都是损己利人,可惜吾等人微言轻,帮不了丞相。”

  “不怪你们,是几位长辈权势大,其他族人必定也有迫于无奈的,毕竟大晋重视孝道,忤逆长辈可不是好名声,大多数人为官还需要靠长辈举荐的。”

  跪在角落的谢运见她宽容,以头点地道:“谢运蒙丞相提点才有今日,却恩将仇报,实在惭愧。”

  谢殊将他扶起来:“你今日肯来见我就不算恩将仇报了。谢家难得有武官,还望你明辨是非,以后建功立业,也算是对我的回报了。”

  谢运越发惭愧,连声称是。

  谢殊坐回案后:“我虽然贵为丞相,但认真计较身份,和在座各位没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各位。如今谢家近亲人才凋敝,远亲却是人才济济,偏偏掌握家族命脉的就是那些无才无德的近亲。今日我只问一句,在座各位可愿与我谢殊一起,重振谢家。”

  众人惊愕,她的意思是要靠他们这些远亲重建谢家权力中心?

  这在重视血亲关系的世家门阀间可从未有过啊。

  谢殊再问一遍:“各位可愿?”

  谢子元最先下定决心:“下官誓死追随丞相。”

  谢运也道:“誓死追随丞相。”

  众人齐呼:“誓死追随丞相。”

  远亲们走后,谢殊去了祠堂。

  灯火灰暗,谢铭光的牌位如同他生前为人一样冷肃威严。

  她倒了酒放在牌位前,却不跪不拜,只是冷眼看着。

  “八年教导,两年为相。你叫我求稳求平,保全整个谢家,而如今,谢家就是这么对我的。若你还在世,会怎么说呢?是鉴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杀了这几个害群之马?还是任由他们无法无天自取灭亡?你要的是家族长久繁盛,他们却只求眼前利益,你又何必将这些人的命运都加诸在我一人身上。不过好在这一箭,倒是痛快地刺断了我记挂的那点养育之恩。”

  她走近一步,冷笑道:“今日之前我是为了生存做这个丞相,现在我改主意了。你给我的都已被你的族人弄丢了,之后我要自己拿回来。总有一日,我要这只记得你谢铭光的谢家,整个都匍匐在我这个私生子的脚下。”

  她端起祭酒仰脖饮尽,转身出了祠堂。

  冬日的建康终日阴沉沉的,大概这几日就要落雪,空中总弥漫着一股湿气,冷得叫人发抖。

  王敬之命人在书房里生起炭火,握着书卷倚在榻上优哉游哉地看着,正到兴头处,小厮捧着书信进来道:“郎主,相府送了信来。”

  “哦?”他坐起身来,接过后展开细细读过,叹了口气:“丞相这是来讨债了。”

  说完似乎觉得有趣,他又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而后将信丢在炭火里烧了。

  第二日一早,推开门就见满院银装素裹,果然下雪了。

  沐白边给谢殊系大氅边哀怨道:“我把药都放上车舆了,反正武陵王嫌弃我包扎得不好。”

  谢殊安慰他:“别这么说,他也是希望我的伤早点好嘛。”

  沐白听她语气里有维护武陵王的意思,撅着嘴出门去了。

  早朝路上又被卫屹之逮着一起上路,也仍旧是他帮忙换的药。

  不过两日,谢殊的脸皮已经刀枪不入,闲闲地躺在他膝上说:“堂堂武陵王伺候我这个失了权势的丞相,啧啧,说出去要让全天下的人都惊呆了吧?”

  卫屹之替她掩好衣襟,脸上笑若春风:“你早些好起来,惊呆那些作对的人才是本事。”

  谢殊白他一眼,端坐好问他:“你曾说过王家的字是你卫家人教的,那你能不能模仿王敬之的字?”

  卫屹之边用帕子擦手边道:“王敬之的字,特点在于提勾简洁有力而撇捺拖曳潇洒,这我倒是研究过,模仿也可以,只是不知你想要我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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